是神似八九分,都是不难的。画符也好,宝诰也罢,十年份的,二十年份的,今夜离开黄花观之前,我都可以帮忙,抄书写字一事,远在我练剑之前。” 刘茂苦笑道:“陈剑仙今夜造访,莫不是要问剑?我实在想不明白,皇帝陛下尚且能够容忍一个龙洲道人,为何自称过客的陈剑仙,偏要如此不依不饶。” 陈平安将笔轻轻搁在笔架上,笑道:“这世道,人吓鬼,比鬼吓人还多。三皇子殿下,你觉得呢?” 一个不再是玉圭宗老宗主的姜尚真,尚且要提醒自己多加小心韩绛树之流,何况是一个即将成为文圣一脉关门弟子的山上宗主。 陈平安这辈子在山上山下,跋山涉水,最大的无形依仗之一,就是习惯让境界高低不一、一拨又一拨的生死大敌,小瞧自己几眼,心生轻视几分。 哪怕今时不同往日,可什么时候说狂言,撩狠话,做骇人眼目心神的壮举,与什么人,在什么地点什么时候,得让我陈平安说了算。 仙人韩玉树不行,化名“陈隐”的斐然更不行。 通过对刘茂的观察,步伐轻重,呼吸吐纳,气机流转,心境起伏,是一位观海境修士无疑。 只不过刘茂显然在刻意压着境界,跻身上五境当然很难,但是如果刘茂不故意停滞修行,今夜黄花观的年轻观主,就该是一位有望结金丹的龙门境修士了。按照文庙规矩,中五境练气士,是绝对当不得一国君主的,当年大骊先帝就是被阴阳家陆氏供奉怂恿,犯了一个天大忌讳,差点就能瞒天过海,结局却绝对不会好,会沦为陆氏的牵线傀儡。 所以刘茂当下的这个观海境,是一个极有分寸的选择,既是纯粹武夫,又早就有修道底子的三皇子殿下,堪堪跻身洞府境,太过刻意、巧合,若是龙门境,跌境的后遗症还是太大,如果表现出有望结成金丹客的地仙资质、气象,大泉姚氏皇帝又会心生忌惮,所以观海境最佳,跌境之后,折损不多,温补得当,够他当个三五十年的皇帝了。 陈平安原本更想去京城水牢见一见刘琮,但是一听到龙洲道人是个观海境,就立即改变了主意。 刘茂绝对想不到,只因为自己一个“与世无争”的观海境,就让只是路过蜃景城的陈平安,当晚就登门拜访黄花观。 姚仙之喝了一大口酒,用酒壶轻轻敲打膝盖,骂了一句娘,然后肩头一个歪斜,缓缓站起身,走到窗口推开窗户,抬头瞥了眼天色,说道:“陈先生,果然要下雨了。” “以后要不要祈雨,都不用问钦天监了。” 陈平安丢出一壶酒给姚仙之,笑道:“府尹大人帮观主去院子里边,收一下晾在竹竿上的衣服,观主的道袍,和两位弟子的衣服,隔着有些远,大概是黄花观的不成文规矩吧,所以叠放在正屋桌上的时候,也记得将三件衣服分开。正屋好像锁了门,先跟观主讨要钥匙,然后你在那边等我,我跟观主再聊会儿。” 姚仙之从刘茂手中接过一串钥匙,一瘸一拐离开厢房,嘀咕了一句:“天宫寺那边估计已经下雨了。” 刘茂笑着摇摇头。 这位府尹大人,还是年轻,画蛇添足。 申国公高适真的造访道观,根本不值得在今夜拿出来说道。 陈平安那几句收叠衣服、锁了门借钥匙的鸡毛蒜皮,带给刘茂的压力,骤然消失。 姚仙之的恐吓,其实只是在提醒这位龙洲道人,大泉当真只有一个运道太好的姚近之,也只有一个再次过路、从年少变成年轻的剑仙。 陈平安笑问道:“殿下这是觉得姚府尹很好笑?是觉得姚仙之当个瘸腿断臂的府尹大人可笑,还是觉得姚仙之在战场上活了下来、其实还不如早早给姚家祠堂添个灵位,更可笑?” 刘茂顿时心弦紧绷起来。 下一刻,刘茂腾云驾雾一般,然后双肩蓦然一沉,气机凝滞,一身灵气重如山岳,整个人不知不觉坐在了那张椅子上。 陈平安一挥袖子,桌上那只空笔筒掠向刘茂,刘茂轻轻接住,黄竹笔筒,浮雕有一幅古松隐逸高士图,是一件宫中旧物。 陈平安走向书架那边,“记得好像一国君主,每年正月里都会为一支金镶玉的御笔开封,用来辞旧迎新。这只空笔筒,是不是缺了什么?” 刘茂神色淡然道: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陈剑仙,差不多就行了。既然如今形势在你不在我,打杀皆随意。” 刘茂一手捧拂尘,一手拿住笔筒,冷笑道:“修了道法,哪怕尚未登堂入室,却有一事好,心如止水。陈剑仙如果今天拜访黄花观,是为了打打杀杀,震慑人心,只管出剑便是。让贫道再次领教一番剑仙风采。好与两名弟子显摆一下,师父修道平平,境界不高,却也曾与一位剑仙切磋道法。当然,前提是陈剑仙手下留情,打而不杀。” 陈平安环顾四周,从先前书案上的一盏灯火,两部经书,到花几菖蒲在内的各色物件,始终看不出半点玄机,陈平安抬起袖子,书案上,一粒灯芯缓缓剥离开来,灯火四散,又不飘荡开来,宛如一盏搁在桌上的灯笼。 两卷道门经典,飘荡浮起,一张张书页缓缓翻过,道观四周天地灵气聚拢,浓郁如水,涟漪阵阵,缓缓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