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府的纳兰夜行。 而纳兰夜行,确实出自太象街的纳兰家族,其实与家主纳兰烧苇还是平辈兄弟。只不过早年有一桩各有对错的私人恩怨,脱离了家族,断绝关系了。 所以元婴剑修崔嵬,与小姑娘纳兰玉牒,七弯八拐,是有些关系的。 纳兰玉牒仰起头,问那崔嵬:“在家乡不出剑,在异乡才拼命出剑,为什么?” 气氛一下子就剑拔弩张起来。 因为所有的剑仙胚子,都想要知道崔嵬的答案。 崔嵬面无表情,答道:“以前是贪生怕死,想要活下去,到了浩然天下,想要活得更好,由不得我怕死。” 纳兰玉牒哦了一声,趴在桌上,把玩一块木质的福寿牌。 米裕轻轻拍了拍崔嵬的肩膀,心声言语道:“孩子都还小。” 孩子们看待这个世界,很纯粹,非黑即白,好坏分明。 崔嵬以心声答道“我不怪他们。孩子们能够这么问,才是剑气长城的剑修。” 陈平安岔开话题,笑问道:“孙春王呢?又在练剑了?” 院子里好像只少了个那个性情孤僻的小姑娘。 姚小妍使劲点头,忧心忡忡,压低嗓音道:“曹师傅,孙春王好像练剑练疯了,你劝劝她啊。” 陈平安无奈道:“回头我会让崔东山找她谈谈心。” 是崔东山造的孽,解铃还须系铃人。 陈李眼神熠熠光彩,“隐官大人,我很快就会是元婴!” 举形坐在台阶那边,啧啧啧。 陈李斜眼道:“不服?” 举形道:“某人年纪比我大几岁,这种事情,我不服气也没办法啊。” 白玄斜眼道:“怎么跟小隐官说话呢,不知道陈李是出自我们天下独有的隐官一脉吗?” 不曾想陈李说道:“就你是自封的,半个都不算。” 白玄立即翻脸,跳起来骂道:“陈李你这么牛气,怎么不压境跟举形干一架啊?” 陈李嗤笑道:“压境问剑有什么难的,你跟某人一起上?” 白玄想了想,摇头道:“我最近开始练拳了,暂时是纯粹武夫。” 高幼清看到年轻隐官后,有些畏惧。不如其余所有剑修显得那么亲近,或者刻意表现得不在乎。 她到底是岁数大一些,比九个更晚离开家乡的孩子,其实要更加清楚“隐官”二字的含义。 不说隔了一座天下的飞升城,陈平安就是萧愻之后的剑气长城最后一任隐官。在剑气长城,是比刑官更手握大权的存在。 她哥哥是高野侯,而她仰慕的庞元济,又是避暑行宫隐官一脉,算是陈平安的下属? 只是高野侯跟随那座飞升城去了第五座天下,庞元济好像去了西方佛国。 陈平安落座后,就像坐在了孩子堆里。 米裕和崔嵬都站着。 陈平安沉默片刻,最后只说了一句话,“等到你们长大了,一起回剑气长城看看。” 至于飞升城,还有七十多年就会开门,每一位剑仙胚子,都心知肚明,是一定要去那座天下的。到时候回不回浩然天下,到时候再说。 哪怕是贺乡亭和虞青章,这样都未与隐官大人说过一句话的孩子,都信得过陈平安,只要有人愿意留在那座天下,相信隐官大人不会阻拦。 陈平安带着首席供奉周肥,以及隋右边,来到一处全是女子的宅子。 彩雀府府主孙清,嫡传柳瑰宝。真境宗李芙蕖,周采真。 当年托孙道长的福,陈平安离开那处险象环生的仙府遗址后,小有收获,曾经与彩雀府做了一笔大买卖,陈平安用辛辛苦苦背去云上城的一口大藻井,换来了一件咫尺物。 因为刘景龙的关系,仙子孙清有些笑容,又因为余米,孙清又实在笑不出来。 自己师徒二人,好像都栽在了这个陈平安的朋友手里。私底下,孙清也会埋怨弟子柳瑰宝,喜欢余米那么个花花肠子做什么,学师父也好啊,刘景龙好歹是一位持身正派的君子。 被姜尚真取名为周采真的真境宗谱牒女修,在书简湖长大,从昔年襁褓中的婴儿,已经成长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。 周采真笑着与姜尚真喊了一声爹。 姜尚真笑脸温柔,拍了拍少女的脑袋。 少女再与陈平安施了个万福,喊了声陈先生。 陈平安笑着点头,送了她一份见面礼,是个小木盒,里边装着十二张竹叶书签,一块陈平安亲手打造的天下太平无事牌,此物如今等同于落魄山的通关文牒了,还有一枚龙泉剑宗剑符。 少女双手接过木盒,在她道谢后,陈平安犹豫了一下,笑问道:“书简湖风景还好?” 周采真施了个万福,“陈先生,书简湖风景极好。” 陈平安说道:“以后出门历练,可以走一走北俱芦洲。” 周采真犹豫了一下。 其实她并不太愿意游历北俱芦洲的那个“家乡”,不想去那座随驾城。 只是好像自己这么说,显得太过性情凉薄。少女又不愿说谎,所以她就有些局促不安。 陈平安笑道:“没事,愿意去,不着急。不愿意去,也没什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