漆黑,沉闷开口:
“我到场的时候,那个羊毛商的情妇,已经死了。”
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,两人重新转过身来。
“怎么死的?”
泰尔斯追问道。
洛桑二世缓缓地扭过头,焦点从黑暗中离开的目光一片平静:
“我,我把那羊毛商绑在她的遗体旁边,逼问他——甚至用上了异能。”
按照费德里科的计划,他本该干脆地下手杀人,但是……
“酒商被我干掉之后,那个羊毛商开始担忧,担忧有人重翻公爵遇刺案,更担心有人——无论是谁——要杀他灭口或找他作证,因此打算潜逃出城避祸。”
洛桑二世缓缓道来:
“但他手头的现金不够,又不敢回家拿钱,这时才突然想起来,自己以前在情妇那儿花销不少,想要回点本来当跑路费……”
泰尔斯眼皮一跳。
希莱皱眉问道:
“所以,他的情妇不愿意给钱,迪奥普就痛下杀手?”
洛桑二世双眼无神地摇摇头,带动锁链窸窣作响。
“恰恰相反,她很乐意,而且只多不少——从她当演员开始的所有积蓄。”
说到这里,洛桑二世冷哼一声,讽刺道:
“为了这个男人,这个她千辛万苦找到的‘真爱’。”
希莱不禁疑惑:
“什么?那为什么迪奥普还……”
“因为她手上没有现金,只有银行的兑票,需要她出门去签字取钱,”洛桑二世冷冷道,“显然,迪奥普不信她,觉得这是她想摆脱自己的借口。”
真爱。
“他还疑神疑鬼,觉得自己牵连这么大的案子,她可能回头就会去出卖自己……”
真爱。
“甚至觉得,要是他就这么离开,那迟早会有人从她嘴里问出自己的下落……”
真爱。
“他又质疑,以对方的资质样貌,要不是图他有钱,怎么会看上又老又丑的自己?如今看他风光不再,她肯定是要弃他而去……”
真爱。
洛桑二世讽刺的表情越发明显:
“他越想越怕,又越想越恨,就破口大骂,说她以前是台上的戏子,又是出来卖的,惯会逢场作戏,背地里一定藏了不少现金……”
听着洛桑二世还原当时的情景,泰尔斯越发心情沉重,眉头紧锁。
“她委屈,生气,反驳,情绪激动,羊毛商就动了手,把她绑起来,折磨她,威胁她,逼问她……”
希莱狠狠呸声:
“懦夫。”
洛桑二世冷哼一声,继续道:
“到了那时,那女子似乎才醒悟过来,终于看透了‘真爱’,于是出乎意料地硬气……”
至少比她的情夫硬气。
“还说了些关于他床上健康的话,让羊毛商不开心了,他就拿起床头的雕塑……”
泰尔斯不忍再听,发言作结:
“于是她死了。”
洛桑二世冷笑一声。
“或者用那家伙求饶时的话来说,”杀手的眼底露出不屑和恨意,“‘只想教训教训,吓吓她,没想到她会死’。”
“懦夫。”希莱再度重复,语气冰冷。
话音落下,地牢里恢复安静。
唯独气氛压抑。
过了许久,泰尔斯终于舒出一口气。
“现在,”他不无悲哀地看着希莱手上的那份报告,“这件案子,才算完整了。”
至少,对那位为真爱而退出舞台的女演员而言。
也对尽职尽责的布伦南审判官而言。
但愿他们,得以瞑目安息。
“尽管这么说很奇怪,”泰尔斯重整思绪,努力回到正题,“但不管是迪奥普案还是……你似乎是个有原则的杀手。”
洛桑二世倏地睁眼!
“原则个屁。”
他似乎重新变回了那个冷血杀手:
“我讨厌懦夫,见到一个就想折磨死一个,仅此而已。”
况且,这么多年来,死在他手上的无辜者,一点都不少。
他早就……
抛弃原则了。
但泰尔斯只是平静地望着他。
“德丽莎。”
“嗯?”希莱扭过头。
“那女子,迪奥普的情妇,她的名字叫德丽莎,”泰尔斯幽幽道,“血色之年后,她被人贩子拐卖到哈维斯特镇,不到十四岁就生了两个孩子,过了好几年,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出来,被翡翠城的剧团收留,从后台打杂开始,直到走上舞台。”
洛桑二世呼吸一顿。
“只可惜……”
洛桑二世闭上眼睛。
“如果……”
泰尔斯顿了一下,终究没能说下去,只是叹息道:
“她该有更好的人生。”
无论作为人。
还是女人。
“我本可以救她。”洛桑二世嘶哑出声。
泰尔斯疑惑抬头:
“什么?”
只见血族杀手望着眼前黑暗,就像望着过去,幽幽开口:
“她那时重伤濒死,但我,我依然有能力救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