根到底,吏员并非朝廷官制之内的人物,说开就能开了。
展开孙娘卷宗,仔细看去。
朝廷竟然打算在句容安置鞑靼俘虏,还一次安置一千二百三十六人!
这到底是谁的主意?
周洪答应,转身去安排。
卷宗中的供词倒也是清晰,毕竟现场抓到的人,想狡辩都没有办法。
赵斗北不再多说,既然县尊愿意去惹应天府府尹不高兴,那自己还能说啥。
案发时间:
七月十六日。
顾正臣接过文书,看了看烤漆,见没有拆封痕迹,便拿起桌案上的小刀,挑开文书封袋,取出里面的文书,扫眼看去,不由地瞪大眼,喊了声:“还真是会来事啊……”
顾正臣收回目光,这些事还需要询问才能做出决断,或许真是孙娘鬼迷心窍,跑错了十多里,挖错了坟。
“县尊。”
李鹤有些惊讶。
在明代,墓祭之俗深入民,一次都不可能缺席。
顾正臣不介意,这种文书送上去,应天府要给就给,不给就拒绝,谈不上得罪。
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,孙娘的丈夫坟或郭梁的爷爷坟,确实有一个埋到了另一个乡里。
还有一个问题。
当然,没有几个知县愿意得罪所有吏员,每一个吏员背后,都有着一定的关系网,对地方上十分熟悉,有话语权。
应天府府尹要给的话,早就给了,不说就是不给,这点默契应该有吧。
最主要的是他们不给,自己才好动用库藏里的银钱,为安置“移民”落户句容垦荒,依朝廷策送给耕牛,光明正大的理由。
顾正臣微微点了点头:“据量征役,先行准备,争取二十日内完工。”
“二十日?县尊,这工期太紧张了吧……”
知县毕竟是一县之主,手握处置吏员的权限。
自己在句容还没立足,你就给我出难题,这是想把我弄死在句容吗?
没多久,刘伯钦、赵斗北、陈忠、李鹤都到了。
这个年轻人展露出来的政务能力,有些恐怖!
需要重新衡量此人能力。
一个大活人失踪了,县衙不闻不问,全然装聋作哑,只盯着掘坟一事不放,这就有些令人费解了。
这件案子说大不大,只是掘坟。
另一份郭梁的卷宗,主要是证词,哭诉自家爷爷的坟被人挖了,当孙子的大不孝,家门口的坟都没守好,对不起老人家。
代审此案的是县丞刘伯钦,他在句容两年半了,不会不清楚这点关节。
可关系到案中案,人口失踪之事,还需要仔细盘问与调查。
顾正臣看着文书,郁闷得要吐血。
案中案,必须两个都查清楚,否则这些卷宗送到应天府,送到刑部,也会被打回来重新审理。
明代上坟不像后世,很多人以工作忙碌,路程远,说不去就不去了。
孙娘的丈夫死了两年多了,孙娘会在每年的清明、中元节、重阳上坟,此外,还有其死去的日期,也会去上坟。
这是顾正臣
顾正臣将目光投向典史陈忠:“他们是鞑靼俘虏,如今归顺了朝廷,也算是大明子民。话虽如此,但该有的防备不可没有,待俘虏抵达句容之后,你需带人加强巡视,以保治安。巡视时,需要有鞑靼人加入。”
确实,无论吏员再猖獗,也只能在暗处使绊子,不可能在明面上公然对抗知县。
顾正臣坚持:“莫要多说,文书你写,落我之名。”
这背后,似乎也有问题。
赵斗北脸色有些难看,奉劝道:“县尊,这是白费力气啊。朝廷往凤阳移民多少,为了凑齐给百姓的耕牛,连牛犊子都算了进去。咱们想找应天府讨要耕牛,恐怕难啊……”
陈忠皱眉:“为何要有鞑靼人?”
顾正臣呵呵笑了笑:“总不能说,巡视与防备的就是他们吧?如此不信任自己人,他们如何归心?当然,巡视更多的是安抚句容民心,避免百姓慌乱。”
陈忠咧嘴。
县尊,你有点虚伪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