典史宅。
陈忠笔墨流转之间,勾勒出山景夜色。
月低山高。
孤松生于悬崖一侧,树冠繁茂,傲世群峰。
狱头周洪匆匆走来,擦着头上的汗,着急地说:“陈典史,县尊他……”
陈忠收笔,看向周洪,平静地说:“孙婆娘这一份礼物,够他吓破胆了吧。这是一次警告,希望他能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。”
周洪一跺脚,哀叹不已:“孙婆娘没吓着县尊,她,她掐错人了!”
陈忠脸色顿时阴沉下来,搁下毛笔:“怎么回事?”
周洪将事情说了一遍。
陈忠鼻子拱动了下,恶狠狠地看着周洪:“蠢货,这点事都办不好!回去问清楚顾知县与孙婆娘说了什么,告诉她若是胡说,没人能保她活!”
顾正臣合起卷宗,将指间的铜钱搁在桌案上,问:“何事?”
两地有河为界。
李鹤挺了挺胸膛:“征百姓服力役,营造居所。”
周洪也提到过这句话,孙娘的儿子失踪了。
郭梁供词是“家门口的坟都没守好”,意味着郭梁爷爷的坟就在孝义乡贺庄。这也就是说,孙娘的丈夫死了,并没有不安葬在移风乡智水,而是安葬在了孝义乡贺庄!
蹊跷的地点。
哪怕是游子在外,也得找块木头写出牌位,该祭奠的祭奠下。
顾正臣看向主簿赵斗北:“户籍一事你需与户房负责,这一千多俘虏,莫要安置太远,就在句容城郊四周吧,分散出去,一方位大致四百余人,选择适合垦荒之地,让其垦荒,享受垦荒之地三年免税之策,你看如何?”
赵斗北惊讶不已。
但奇怪的是,没有人在乎这一点,也没有人询问一句,问了刑房中人,县衙也没有为此立案留有文书,更没有派人找寻。
找府尹要?
亡夫孙八托梦孙娘,孙娘三更掘坟,挖到了郭梁爷爷的坟上。赶夜路的行商发现,吓坏之后报给里长,当场逮捕。
顾正臣坐在二堂,抽出女监卷宗。
顾正臣放下文书,揉了揉眉头:“去把县丞、主簿、典史,还有工房的李鹤,一并传来。”
顾正臣拿出一枚铜钱,在手中之间翻动着,陷入沉思。
“啊?”
顾正臣看向卷宗。
没吏员这群人帮衬着,知县想要治理一个县,就两条腿,想都别想。
周茂答应一声退了出去。
翻来覆去看着卷宗,审视着孙娘的供词,其中一句“只要给我丈夫换个坟,我儿子就能回来”的话引起了顾正臣的注意。
周茂不知何事,也不便于打听,只好干等着。
顾正臣看向县丞刘伯钦:“俘虏初至,荒地未垦,生计全无,还需县衙发放粮食接济。待俘虏抵至句容时,由你负责统算所需粮食,与户房对接,从储粮之中调拨。”
共两份:
一份卷宗是孙娘的,一份卷宗是郭梁的。
顾正臣拿出朝廷文书,让几人传阅,然后说:“朝廷只给了我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,一个月后,俘虏就会送来。如何安置,安置在何处,分田在何处,在哪里营造居所,时间紧迫,现在就商定下来。”
刘伯钦面露难色:“朝廷给一个月太短了,一千二百余人,即便是三人一房,尚需四百房。”
顾正臣摆了摆手:“就二十日,再晚,秋收就要耽误了,下去先准备吧,拟好文书送来。”
顾正臣敲了敲桌子:“莫要说难处,朝廷交代了,咱们就必须接下李鹤,往日里朝廷类似之事,如何应对?”
刘伯钦面色凛然。
老朱?
赵斗北没想到顾正臣如此雷厉风行,行使职权干净利索,安排妥当,只好应下:“县尊英明。”
朱大郎?
这种事估计也就只有老朱能干得出来了,你怎么想的,俘虏你好歹安排远一点,弄句容来这不是开玩笑,一百来里路,当天就能杀到金陵城外搞非法集资建房了……
吏房周茂急匆匆走来,打断了顾正臣的思绪。
周茂拿出一份文书,递上前:“朝廷发来文书。”
案情:
也就是说,孙娘一年至少去四次,就这样还摸错了坟。虽说有天色昏暗的缘故,可也不能这么粗心大意吧?
最诡异的是,孙娘是移风乡智水人氏,在句容东北三十里外。而郭梁是孝义乡贺庄人氏,在句容正北三十里外。
顾正臣拿起铜钱,握在掌心之中:“英明就免了,依据朝廷政策,需给耕牛、农具。现在朝廷只说安置之策,却没给耕牛,你拟一份文书,找应天府府尹讨要。”
周洪连连点头:“她不会说,毕竟案情明朗,她又无钱财赎刑,一百杖下去,能将她打死。为了活下去,她也会好好配合,日后行刑之人都是咱们的人。”
李鹤无奈,只好领命离开。
县尊,你这怕是开玩笑吧。
顾正臣凝眸看向赵斗北:“连文书都不会写了?”
陈忠平复了下情绪,摆了摆手:“让刑房把卷宗给县尊送过去吧,他是知县,想要卷宗我们不能捂着不给。”
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