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空缺从来都不是问题,问题是谁来补这个空缺。
顾正臣坐在二堂中,目光盯着考满名册,终没有再掀开。
眼下给的警告已经足够多了,但六房典吏、三班衙役与一干杂役等并没有屈从。
他们认定了自己会输。
所以,不跟。
顾正臣并不介意,案子耽误几天不要紧,没人限期破案,现在需要做的事,是掌握县衙的控制权。
县学教谕刘桂、训导孙统到了县衙,身后跟着郭旭、骆韶、陶贞、赵谦等二十名生员。
“虽说在祭祀时见过诸位,毕竟没仔细认识,今日有暇,不妨好好介绍介绍。刘教谕,听闻你精于授业解惑,颇受好评。”
顾正臣含笑,和煦地说着,目光投向精瘦的刘桂。
刘桂起身行礼:“县尊过誉,只是尽我本分之事。”
陶贞恭谨地回道。
“下官在!”
顾正臣没勉强郭旭等人,挥手让刘桂、孙统带其他人回县学,然后看着骆韶、陶贞、王仁、杨亮等人,含笑说:“本官知道你们心有不甘,毕竟吏员非官身。但是,吏员可以考满为官,可以举荐为官!我向你们保证,只要尽心为民,听我差遣,两年之内,你们每个人的名字,都会出现在举荐名册之上!”
说句话,表个态,生员成了吏员。
顾正臣看向郭旭、骆韶等二十生员,见无人说话,便点了名:“郭旭,本官认得你,主持祭祀的礼生。说说,你认为什么人可以为官?”
这下子是彻底完了,掉坑里了。知县都打算上报朝廷了,谁还有退路可言……
骆韶坦然接受:“谢县尊!”
刘桂、孙统连忙走出来。
县丞宅。
骆韶挺着胸膛,浩然道:“为民做事,何有官、吏之别?”
顾正臣很是满意。
不管这十二人愿不愿意,想还是不想,他们都得过来当吏员了。
顾正臣看着骆韶,缓缓问:“若为吏,可解忧百姓,你也愿意?”
骆韶、赵谦等人愣住,一种不安涌上心头。
顾正臣认真地看着陶贞:“工房,可敢去?”
郭旭走出来,拱手作揖,然后说:“回县尊,居庙堂之高,处江湖之远,皆忧其民者,方可为官。”
顾正臣欣然点头,看着骆韶:“好,从现在起,你就是户房典吏,负责户房一切事宜。周茂,写文书!”
事到如今,身不由己。唯有随波逐流,再寻机遇。
一般人很难取代县衙吏员,毕竟这些人熟悉地方上的事,与地方耆老、里长、甲长、粮长等关系紧密。
今日来县衙,我,我只是想吹个牛,说个大话,博取你的好感,为的是日后多关照,举荐的时候写上咱的名字……
顾正臣抬起双手,啪啪鼓掌,看向其他生员:“好一个为民做事,何有官、吏之别!有谁赞服骆韶之言,让本官看看!”
“啊?”
刘伯钦手咯嘣直响。
赵谦、陶贞、王仁、杨亮等人站了出来。
陶贞摇了摇头。
但这句话,貌似说不出口了。
刘桂、孙统又都是传统书生,固穷守节,根本就不吃拿县衙的好处。
骆韶张了张嘴,我的县尊,县太爷啊,你不能这样胡来啊。
顾正臣微微点了点头:“城外有八百徭役做工,日夜营造安置居所,你应该知晓吧?”
王仁睁大眼珠。
这,这……
骆韶脸色一变。
县学虽归县衙所管,但真正说话算数只有知县和教谕两人,知县不在,教谕掌管县学,别人插不进去手。
不得不说,顾正臣走了一步妙棋。
刘伯钦面色有些苍白,恨恨地咬牙,低沉着嗓音:“顾正臣!”
总结下来,不答应顾正臣,仕途之路就此断绝,最后还会落个身败名裂,成为虚伪小人。
孝子也不是那么好孝出来的,想当官,最稳妥的路还是读书,毕竟教谕、知县察举人才,往往选择的是有学问的。
县尊啊,他们的志向是当官,不是当吏。
被点中的人,面如死灰,如丧考妣。
“说到进入仕途,你们可有志向?”
但这里的一般人,绝对不包括生员。有些生员出自大族,如骆韶,陶贞、赵谦,有些生员本身就是甲长,如杨亮,有些生员是里长的儿子,如姜牧!
即使这些生员没有任何背景,他们在地方上,生员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影响力,他们说话时,里长、耆老、粮长也会让他三分。
知县没有权限任免县丞、主簿、典史,可以任免吏员、衙役。当然,基本的程序还是要走,任用文书,加印,留存档案,添注考满名册等,都需要一一做到位。
那想要靠教谕举荐,绝不可能。
顾正臣坐了下来,正色道:“刘教谕,孙训导!”
再说了,吏员月给米六斗,这还得是干活。我们当生员,也是月给米六斗,只需要看书,你让我们跳,怎么跳……
这是公开场合,他们是读圣贤书的人,这种事怎么都做不出来。
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