粗汉子脱下衣襟,裸露出强壮的肌肉,手中的长铁锤高高扬起,猛地落下,沉重的力道贯在铁钎之上,近一半铁钎深入到石孔之内。
吴大称跳了下来,检查着一座座石基,见牢固可靠,便抬起头,对顾正臣喊道:“县太爷,可以安装水车了。”
顾正臣走至岸边,看了看,转过身对马力、许二九等人说:“抬水车。”
“抬水车!”
马力扯着嗓子。
三十余大汉应声而动,一个高达近三丈的水车在人与绳索拉动的配合之下站立起来。
庞大的水车,仅仅是车轴便长一丈半,支撑着二十四根木质辐条,以放射状向四周展开着。每一根辐条顶端,都配了一个刮板与水斗。水车的底座为外八字,底部有木条连接增加稳固。
一群人招呼着,小心翼翼地将水车转移至临时开挖的坑洞之中,马力、吴大称等人又是观察角度,校准,又是安装底座,让水车底座与石头基座连接。
说着容易,可安装过程却耗去了一个多时辰。
待完成一座水车安装之后,吴大称用手转动一番,见用不了多少力,证明可行,便安排人手继续抬水车,安装下一个。
王丰见王九可怜,加上他家情况确实不好,两家往日也没过节,主动退了一步,为其说情:“县太爷,我伤也没这么重……”
“呵,他一个山东举人,如何知南方天气?不出半个月,句容必会有大雨,到那时候,他所有的忙碌可就白白浪费了。耗费库粮库银无数,又是劳民伤财,这种知县在句容,也是百姓之苦啊。”
水流流入挖好的坑道之中,随着河水冲击,辐条开始转动,在辐条之上的水斗装满水之后,会逐渐提升起来,待水斗接近顶部时便会自然倾斜,水斗之中的水会倾倒而下,而这些水则会流入渡槽之中,渡槽很长,足有五百多步,连接的是另外一条向东北方向的河道。
兼顾法与情,这是顾正臣唯一能做的事。
王九终于知道了害怕。
周正认真地回道:“确实如此,那顾正臣见句容有些干旱苗头,便急慌慌征调百姓与匠人,不是打造水车,便是疏浚河道,看似慌乱得很……”
孙克义看向周正,板着脸:“如此说就是你的不是了,百姓辛劳,此时正是农桑时节,冒然征调民力,岂不是扰民害民??况且兴水利、挖沟渠、凿深井需要大量钱粮,我们县衙库房之中还有多少钱粮可调用,眼下洪武七年刚开始就动用库存,往后日子长着呢,又该如何?”
“我,我……”
长达一里的渡槽之上,连接着近三十座高转水车,而这却是匠作院半个月的成果!
蔚为壮观。
王九冤枉:“县太爷,我们也需要用水啊,家里七亩地,全靠这点水了。没了这水,全家人都得饿肚子。”
直至六座水车安装完成,再次检查没有问题之后,顾正臣才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泥土:“开河!”
孙克义看向周正,此人一直没有升迁不是没有理由的,性子实在是太直,不知体会上级苦衷。
啪!
顾正臣厉声道:“你家田需要用水,那其他人家不需要了?”
随着调水工程启动,句容耕作区的河道水位逐渐上来,百姓随之投入了大生产之中。
句容应对旱情的举措力度空前,动员百姓多达五千余,主要负责开挖渠道,疏通河道,开挖坑道等。
顾正臣看着王九:“河中之水,乃是句容百姓生计之水,本官调水而来,不是为了让你等起纠纷,自私自利,不顾他人死活!!既你不知悔改,为以儆效尤,那本官只好判决,王九欧伤他人,当判杖刑八十!”
这是两户邻居,都是寻常百姓,不是大户,不存在仗势欺人的问题,两个男人都是家中顶梁柱,唯一的劳力,尤其是这王九,老婆是个瘸子,家里有三个娃,长子还不到十岁,帮不了多少活。
匠人们检查着渡槽,查看渡槽是否渗水、漏水。
周正肃然行礼:“卑职多谢县尊提拔。”
围观的百姓听到判决,纷纷称快而去。
只不过,河流有上下游之分,有人想要截断水流,专供自家农田,导致下游百姓无水可用。抢水成了矛盾,甚至几个村落在里长的带领之下闹起事端来。
原想着劝王九收敛点,自己从中调和,让事情了结,可不成想王九根本不退让,还认识不到自己的过错。
“王九,你将王丰打伤,差点害其丢了一只眼,幸是轻伤。然按律令,血从口目中出,可是杖八十的重刑,你可知这八十杖打下去,你便没了半条命!”
顾正臣实际上帮不上什么忙,要力气没力气,要技术没技术,这玩意又不能瞎指挥,索性就坐在河边看白云苍狗。
顾正臣冷面无情,看着哀求不已的王九,转而说:“念在你是家中唯一丁口,又恰逢耕作农时,且王丰为你说情,你这八十杖,便留待秋收之后再来领,在这段时日内,镣铐上脚,以作惩罚!!退堂!”
有点干旱就大兴水利,靡费钱粮?
周正皱了皱眉,犹豫了下,开口道:“县尊,干旱的并非只是句容一地。我们上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