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阅读129
刻忍受不得,哪怕季卷无意,他也要立即甩脱桎梏。退婚一事原只为他自己念头通达,如今却又掺上另一份期盼,一些可能。
胜算究竟有多少?
夜已过半。更漏再响,他就要与诸葛神侯一道入宫拜会官家,巧言劝他下旨发兵。
赵佶喜好风流才子,他该以翩翩公子姿态入宫搏官家欢心,而他竟一夕未眠,令病气透骨,眉间青灰,全一副痨病鬼样,甚至继续费尽心力,对天爻卦。
他起卦,求占姻缘。
自己虽精通命理相学等十六种术数,行事却少有以此为凭,顶多年关之际,算一算数年间运势,只得概略,至于细处,从不追究。人情、际遇,总得是自己活出来。他更从未关心过姻缘。
他居然要向天求咨此惑!
深夜有鹧鸪对啼。
延颈鼓翼,悲鸣相求。
嗟尔昔人,何以忘忧?
他凝视被自己掌背盖住的卦象,细思。
若此卦不吉,他是否愿意遵从天数旨意?
若天意劝他,今夜所思皆是一场高热,他是否愿意开了窗,通了风,把如今满心乱绪抛诸凉夜?
苏梦枕冷冷、冷冷地笑。
身虽冷,心愈火热。
他掀掌。
细瞧。
天火同人卦。
同人于野,亨。利涉大川,利君子贞。
二人同心,婚姻有成。
苏梦枕对着卦象仔细辨认,直到确信自己绝无眼花、绝不是看错,才从胸中呛出一连串带血的咳嗽。
是带血,亦带笑。
窗外鹧鸪被窗里鬼啸般的咳嗽声惊起,他笑推窗,沐浴一席月华,连鹧鸪比翼双栖的扑扇声都不再愁人。
依旧对月无眠,但胸中情怀,已迥然相异。
攥住这样一副卦象,连等待都变成隐秘的渴盼。苏梦枕甚至已思考起别的事情——丁典提起的那些事。他自是江湖儿女,于婚恋一事,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唯图一个喜欢,但倘若已是情投意合,他的思维又立即回归苏氏老套,迫切希求走过六礼,光明正大公布心上人已是枕边人。
见他走路都生风,楼子内与他相近之人,无需言明,已知苏公子怕是好事近。虽然杨无邪伏于白楼,试图从情报中探出苏梦枕胜券在握的缘由不可得,在对他的盲从之下,依旧决定抛弃证据地相信他。因而楼内小范围会议,在讲完收拢“迷天七圣”势力后续、在江湖中鼓吹季卷胜迹成果、楼中营收扣除援边结余等等一干大事后,本已到照常散会时间,众人仍滞留原地,推出憨头憨脑的师无愧代他们发问:“公子与季姑娘是不是已经成了?”
苏梦枕咳嗽一声,令在座各位立即提心吊胆,以为又要以此赶他们走,而他咳完以后,居然语气轻松地回答道:“暂未。”
他一顿,又非常轻松地道:“等我死后,由她来领楼子,你们可有异议?”
他说完话后又继续咳嗽。等这轮咳完抬头,见到一众轻重各异,总结起来都是下巴落地的表情。
他并不觉得不妥。季卷虽未归京,在他心中,已是笃定的一家人。对她尚只有欣赏之情时,苏梦枕就已考量过将楼中兄弟与未竟之梦托付给她,当时顾及她于帮内声望不足,她也无意在京中发展,况且那时身体算好,便暂且按下不表。
眼下旧事重提,他想得更加仔细。在他死前,不知季卷之梦能完成几分。他在时,尚能同她并辔,若能在那以前圆梦,还来太平盛世,金风细雨楼存与不存,殊无区别,去处交由她亲手定夺。若他无幸,徒留季卷一人前行,无论成败,金风细雨楼在京中根植的力量,总能做她退路。
至于季卷是否会亏待楼中老人,他连一瞬都未犹豫过。他唯独担忧季卷心存旧情,待他们太宽容、太留情面。
这番考量,他却懒得同楼中解释,面对一众张口结舌,他只淡淡道:“父死子继。我没有子嗣,由老婆来继承,也不算谬误。”
他发出的话绝无更改道理,因此当日众人虽神情不同,已默默将他的话当做遗嘱记下。眼下楼中要务仍是组织援边,等忙碌数日,从公务中一抬头,季卷已从边关行至京畿,当天便要入京。
于是苏梦枕结束与发梦二党会面,归楼,更衣。
接手一部分内务的苏氏旁亲为他挑一套庄重袍衫,他换上后卷来桌头铜镜细观,片刻道:“太肃。”
他的弟弟们又替他拾出另一套金丝流云暗纹的阔袖褙子,他披上身,又道:“太花。”
一连换了三四套,等头发都一丝不苟掩入幞头,他方才置刀入袖。正要推门,苏铁标端着今日份的药汤拦他,瞧那意思,是希望他能喝了药再走。
苏梦枕摇头。
他衣上熏香,若泼了药气,嗅之岂不惹人生厌?待他与季卷会面,谈话走至窘境,他无病无灾,又怎样引季卷开口?
她向来是怜弱的,他掐准了季卷脉搏。算计人性并不可耻,用于追老婆时,就更无需批判。
……直到他已当面探得她心意,想要扶冠整衣抱一抱她,却被连番咳嗽打断时,纵使心志坚如苏梦枕,也会为拒绝一碗汤药感到追悔。
他自忖既知季卷